《另类遗产》十方风月

4、第一夜（中）

　　“什么叫要和我保持距离?”湛霜听懂了但不如没听懂，颤抖着抬头，仰望傅行舟精致的下颌，哑着声音道:“你要把我送走吗？为什么？就因为我分化成了omega，所以你不要我了?”

　　“你在胡说些什么，娇娇。我怎么会不要你。”傅行舟断然反驳。

　　“那你这是什么意思，姐夫?”湛霜故作崩溃，推开傅行舟，跌跌撞撞往后退。

　　而在他背后几米远的地方，摆着一张ins风，钛合金打造的茶几。

　　湛霜跌跌撞撞往后退的途中，已经用余光瞥到了它，但却没避，故意往上撞。

　　他将左脚重重磕在了茶几上。

　　血肉与钢铁碰撞的结果是他左脚大拇指的指甲瞬间撕裂，殷红的鲜血汩汩而出。

　　他的血缓缓滴在了地上的长羊毛波斯地毯上。

　　白色羊毛一绺一绺黏在了一起。

　　“娇娇！”

　　等傅行舟反应过来大喊。

　　湛霜才装出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跌坐在了地上。

　　他背后的茶几被他推动，摩擦地板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，茶几上摆放着的玻璃花瓶受力倾斜，砸向湛霜。

　　透明的玻璃花瓶，瓶身厚重，瓶中还剩一半水。

　　这砸到湛霜，湛霜少不了要头破血流。

　　“娇娇！低头！”

　　傅行舟离得不远，焦急地大喊一声，湛霜闻言，以双臂护住头，闭眼，静候花瓶落下。

　　预料中的疼痛并未出现。

　　在花瓶砸下之前，傅行舟一个箭步过来，以手挡在湛霜头上。

　　壁厚十公分的巨大花瓶，完全砸在了傅行舟的手臂上。

　　“九爷！”

　　“姐夫！”

　　事发突然，屋内所有人瞬间乱做一团。

　　吴伯想要过来查看傅行舟情况。

　　傅行舟却道:“吴伯，去叫王医生过来。娇娇受伤了，他的脚在流血。”

　　湛霜没想过要让傅行舟受伤的，见他面色铁青，一脸痛苦地捂住被砸伤的右臂，吓哭了，“对不起，姐夫。对不起。”

　　“我没事，娇娇。”傅行舟额上冷汗涔涔，语气却温和依旧，“疼吗，娇娇？”

　　“什……什么？”傅行舟因他耍得小心机受伤，湛霜愧疚，哭得上气不接下去，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傅行舟在问什么。

　　“脚，痛吗？”傅行舟问。

　　虽然挺疼，但傅行舟问，湛霜忙不迭摇头，“不……不疼。”

　　知道他在撒谎，傅行舟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温柔地替湛霜将额前散落的碎发拢好，道:“不哭了，娇娇，我没事，我怎么可能会不要你，我是你姐夫，永远都是，就算我不在你身边，我也会继续保护你的。”

　　湛霜听出了傅行舟的言外之意，是要把他送走，入坠冰窖，心脏发沉，全身发冷。

　　“你要甩掉我，去娶其他人吗？”不怪湛霜多想，任凭谁刚分化，就得知要被送走，都会这样想，只不过湛霜想归想，却一字未发，垂下眼睑，嘶嘶笑着。

　　“我怎么可能会让你甩掉我，去娶其他人，你是我的，姐夫，你只能是我的。”湛霜面上一语不发，心底却在自问自答，他要想个办法留下来。

　　就在他心思百转千回之际，吴伯进来禀道:“九爷，王医生来了。”

　　被这一打岔，傅行舟恰好错过了湛霜投到他身上的，贪婪且阴狠的目光，道:“王医生，娇娇的脚划破了，一直在流血，你替他看看。”

　　王医生一直在傅行舟家里做家庭医生，从跟着他父母到跟着他，差不多干了快三十年，已经年过半百，两鬓斑白，清瘦且文弱。

　　“九爷，你的胳膊更当紧。”亲疏有别，比起先看湛霜撞开的脚趾，傅行舟不正常垂落的右臂更让他忧心。

　　“我没事。”傅行舟拒绝道:“王医生，你先帮娇娇包扎吧。他指甲断了。”

　　指甲断了能比胳膊断了更严重?王医生深表怀疑，但却也没说什么，走过来，让跟在他身后的助手将他们随身携带的药箱打开。

　　“霜少爷。”王医生用酒精擦掉黏在湛霜断掉的指甲附近的血后，认真审视了一下，发现湛霜伤得并不重，只是左脚大拇指甲面的四分之一折断了，断掉的指甲卡在肉里，划开了一道一公分左右的伤口，处理起来也不难，只有把断甲拔掉就行，动手之前，他道:“我现在要帮你把折断的指甲拔掉，可能会有点疼，你忍耐一下。”

　　随便啦，湛霜的心思完全不在他脚上的伤上，他在想要怎么留下来，王医生跟他说的话，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。

　　告知完，王医生取出医用镊子，干净利落地帮湛霜将断掉的指甲拔出。

　　疼痛丝毫没有因为是脚趾就有所减弱，湛霜疼得眼泪一下子就飚了出来。

　　傅行舟看着心疼，道:“我医生，你动作轻些。”

　　“我已经够轻了，九爷。霜少爷他没事，倒是你，我怀疑你右臂骨裂了，等会你随我去做个核磁共振吧。”王医生一边帮湛霜清洗伤口，一边道。

　　“好。”傅行舟应下。

　　该怎么留下，湛霜还没想出头绪，王医生就已经手脚麻利的帮他清洗好伤口，上好药。

　　“九爷，霜少爷的伤我处理好了。”王医生一边收拾药箱，一边道:“轮到你了，你和我来一趟吧，你这胳膊，我真觉得是骨裂了。”

　　雷雨还在继续，湛霜怕打雷，傅行舟不知道该怎么离开，湛霜要知道傅行舟送他离开的原因，他暂时支开傅行舟，故作大方道:“你去吧，姐夫，有吴伯陪着我，没事的。”

　　湛霜这次表现的过于大方，傅行舟生疑，却也只往湛霜在闹脾气上想，压根没往湛霜想支开他的方向想，幽幽叹了一口气，道:“你别这样，娇娇。我没有不要你。”

　　“你只是想把我送走而已。我懂，我都懂。”湛霜心里冷笑着思忖，但到面上却丝毫不表，唰唰流下两行清泪，故作委屈道:“那你会很快回来吗，姐夫?”

　　见他不在憋在心里，总算哭了出来，傅行舟的心稍微放下来一些，上前轻轻拢起他鬓角的碎发，答应道:“我一会就回来，今晚的事，都是姐夫不对，不会再有下一次了，娇娇乖，不生气了。”

　　“真的吗？姐夫你没骗我吧！”湛霜表面破涕为笑，但实则心里千回百转，不停思忖傅行舟话里话外的意思。

　　“真的。”傅行舟答应，在迫不得已，必须要把湛霜送走之前，他想让湛霜高兴一天是一天，一股淡淡的忧愁笼罩在了他的眉宇间。

　　而这一切尽数被湛霜收入眼底。

　　“都到这种时候了，你还骗我！”湛霜一边想一边在心头冷笑，与此同时，他面上却笑得很甜，傅行舟看不出来他的深浅，在他额上落下一吻，道:“晚安，娇娇。”

　　等他走后，湛霜立刻给湛雯发消息，【雯雯，你帮我查一下，我姐夫最近身边都有什么人?】

　　【嗯???】湛雯发来一张黑人问号表情包，道:【boss，这会外面还在下雨，你怎么能给我发消息呢？】

　　还能因为什么，还不是他被人甩了，湛霜冷笑道:【我被人甩了，雯雯。】

　　Y:【替行舟哥默哀三秒，他这下完了！】

　　X:【你还是先替我默哀吧，雯雯。】

　　替傅行舟默哀的同时，湛雯动作麻利，打电话给他的线人，不出半个小时，他的线人就把傅行舟最近的行程整理给了他。

　　看完这份行程报告，湛雯回道:【boss，说实话，行舟哥他最近身边并没出现什么人。】

　　湛霜不信:【不可能，如果我姐夫他身边什么人都没出现，他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甩了我。】

　　【boss。】

　　湛雯又仔细浏览了一下傅行舟全天的行程，指出来:【虽然行舟哥他最近身边没出现什么人，但是今天下午，他突然见了傅家主。根据我线人的报告，他见完傅家主后，情绪突然低落。】

　　【傅行月?】湛霜听明白了，【你是说傅行月让我姐夫将我送走?为什么？】

　　【我不知道，我在查。】湛雯也觉着这件事很奇怪，湛霜留在傅行舟身边已经快十年，为什么好端端的，傅行月突然让傅行舟把湛霜送走。

　　湛霜沉吟片刻，道:【你查出来跟我说，雯雯。】

　　湛雯着手调查这件事，但傅行月的行程不像傅行舟这般好获得，傅行舟的行程是他花高价买通了傅行舟身边的保镖获得的，但傅行月身边人很难买通，他一时也找不到门路。

　　查了快一个小时后，湛雯通过此前的一条线，买通了傅行月身边的一个司机，虽然这个司机不能给他提供傅行月的行程，但通过他，湛雯获悉，傅行月半个小时前，突然派了四个保镖，分乘两辆车，往傅行舟家里赶。

　　有湛霜话在先，湛雯顿觉这些人是冲湛霜去的，立刻给湛霜发消息，【boss，行舟哥在家吗？】

　　距离湛雯上一次回消息，已经过去了快两个小时，湛霜在这漫长的等待中险些睡着。

　　接到消息后，反应了几秒，湛霜才回道:【不在。怎么了？】

　　一听傅行舟不在，湛雯瞬间焦急起来，也顾不上做过多解释，匆匆发道:【boss，快跑。傅家主派人去抓你了。】

　　湛雯的消息还是慢了一步。他的消息刚发过来，门口就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。

　　吴伯领着几个帮佣走了进来。

　　湛霜没有更多反应时间，直接将被子蒙到了头上，继续装睡。

　　“表少爷。”

　　吴伯走了过来，隔着被子说。

　　“有事吗，吴伯?”湛霜装作才被吵醒的样子，揉着惺忪的睡眼，从床上坐了起来。

　　傅行月的人等在楼下，吴伯按吩咐，道:“表少爷，你收拾一下，七爷派人来接你过去。”

　　吴伯的话侧面坐实了湛雯之前的推测，想将他送走的人是傅行月，傅行月为什么要送走他，湛霜一头雾水，但湛霜正愁该怎么留下来，这下得来全不费工夫了。

　　湛霜嘶嘶笑了起来，在心里谋划，假装被傅行月伤害，让傅行舟心疼，然后在趁机提留下来的事。

　　“行月哥要接我去哪里，我姐夫呢，我要见我姐夫。”

　　傅行舟被留在了医院，还没回来，吴伯接到通知，如果湛霜问起傅行舟，就说傅行舟知道，不想见他，吴伯按吩咐说:“表少爷，九爷不想见你，让你跟着七爷的人离开。”

　　傅行舟不会这么和他讲话，这一听就是傅行月说的，湛霜心知肚明，但做戏要做全套，他故意撒泼打滚道:“我不信，你骗我，我要等我姐夫回来。”

　　“表少爷，请别让我难做。”吴伯道。

　　湛霜炉火纯青地演道:“你骗我，我姐夫才不会这样和我说话，我要见他，你们骗人，呜呜呜……”

　　吴伯被交代如果湛霜不服从，一直哭闹，可以使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，为此他在上来时，特意叫上了王医生的助手。

　　一个年轻的女性beta正提着药箱。

　　“小张，给表少爷打一针安定，让他镇静一点。”

　　湛霜早就料到了，如果他不配合，吴伯可能会有的手段。

　　而这也正是他需要的。

　　只有他受伤了才能让傅行舟心疼。

　　虽然这是湛霜想要的，但该演的湛霜还是要演，他从床上爬起来，不断往后缩，呜呜哭泣，道:“呜呜呜，你们要干什么，你们别过来。”

　　吴伯并不会听他的话，挥手示意一侧的女性beta上。

　　这个清瘦女性beta顺从地从医药箱里取出针剂，一步步走向湛霜。

　　她穿一双跟高约为三厘米的米色方跟小皮靴。

　　哒哒哒。

　　她的脚步声依旧清晰可闻，一点点逼近。

　　湛霜完全不带害怕的，他浑身颤栗，却是即将占据上风，喜悦的颤栗。

　　吴伯没有意识到，走过来协助beta医生，按住了湛霜的胳膊。

　　“呜呜呜，你们放开我，我要告诉我姐夫，你们欺负我。”一切都正按他的计划在走，没什么挣扎的必要，所以湛霜只是象征性的挣扎了两下，便停止动作，仍由beta医生将一针安定注射进了他血管。

　　安定的药效上来没那么快，需要十多分钟，药效才能起来。在药效起来，湛霜部署了下一步计划。

　　他悄无声息的在他与湛雯的聊天页面上扣了个1。

　　湛雯那里有他的音频，扣1示意湛雯，将他的音频通过他的社交账号发给傅行舟。

　　傅行舟收到他的音频自会去救他。

　　湛雯心领神会，发来一个OK的表情包。

　　做完这一切，安定的药效就上来了。

　　湛霜瞬间陷入迷梦。

　　梦里粘稠的浓白色迷雾将他笼罩，他漫无目的的行走在迷雾之中。

　　周围窸窣作响，就仿佛迷雾里隐藏着什么未知的东西。

　　【神·恩赐·入梦】

　　【作用:拥有可以随意进入他人梦境的能力，超真实体感，1:1真实还原现实生活。梦之境开发办宣。】

　　一串漂浮的灿金色大字刺破迷雾，凭空出现。

　　就跟了解湛霜想法似的，湛霜刚粗略的浏览完第一遍，这串凭空浮现的金色大字立即变换。

　　【本产品为体验装，经梦之境委员会投票表决，现已同意本开发组在三千世界寻找意志坚定者代为体验。本产品已经质量安全委检测，合格证书如下。】

　　说话间，金色大字除去，一张烫金证书出现在了湛霜眼前。

　　【质量安全委发，梦之境研发委十三号产品入梦经检测为低风险产品，安全等级绿色，人身伤害无。安全。】

　　湛霜粗略地浏览了一下这张所谓的证书，道:“所以?你们是谁，你们要干什么？”

　　听到湛霜的提问，烫金大字再度浮现，这次它更明确，给出了更多信息，【本产品限与一人绑定，绑定后可根据选定的模式构造梦境，将对方拉入梦中，模式如下:1.hate模式（永恒的仇恨将在梦中得到释放，无尽的追杀，永恒的折磨，体验满清十大酷刑就在此刻），2.love模式（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意将在梦境得到倾诉，无限的缠绵，上百种play方法总有一款适合你），3415号世界1号候选人，请问是否绑定?】

　　浏览完这串长长的文字，湛霜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，庞大的疼痛袭来，但他却依旧没有要醒来迹象。

　　这下湛霜确定确实有这么一回事。

　　一想到绑定这个体验装后，以后可以日日在梦里与傅行舟见面，湛霜乐开了花，直接道:【绑定。】

　　【请选择绑定人选。】

　　金色大字再度漂浮，除了傅行舟，湛霜还能绑定谁，他在脑海里稍一想傅行舟的名字，金色大字就跟有意识似的，傅行舟巨大的一寸免冠照立刻浮现在了空中，照片里，傅行舟面上挂着清浅的笑容，气度清和，君子如玉，照片下面有一个巨大的确定键，和一行小字，【请问是否确定?】

　　湛霜点头，金字再度变换，【请选择模式，本产品模式只能选择一次，请认真斟酌，三思后行。】

　　说话间，原本的炫彩金字突然褪色，变成了一红一黑两个图标，红色图标上示love模式，黑色图标上示hate模式，这两个图标一上一下，并排排列。

　　湛霜自然选择love模式，他想都没想，直接道:【love模式。】

　　【OK，绑定成功，神·恩赐·入梦已绑定，绑定人选傅行舟，绑定模式love模式，本产品每日限时三小时，愿神为你赐福，祝你体验愉快。】

　　这串凭空浮现的金字为湛霜做了最后一次播报，然后怎么凭空出现的，怎么凭空消失。

　　【第一夜，我想我爱你，充满爱的锁骨之吻，新章启动。】

　　这次金字没有浮现，而是一串信息一股脑涌入了湛霜脑海。

　　湛霜还没反应过来，周围的浓雾就悄无声息消散，黑夜袭来，现实里早已平息的风雨，在梦里再度大作。

　　银蛇一般的闪电游走在铅黑色的云层中，惊雷如鼓，轰隆作响，声声敲在湛霜心头。

　　过于真实。

　　湛霜对风雨的ptsd再度发作，他又惊又恐，慌不择路地逃出卧室，再度敲响傅行舟的房门。

　　“姐夫！姐夫！”湛霜隔着门，惊恐地大喊，“你在吗，姐夫，外面在打雷，我害怕。”

　　傅行舟在，他跟着王医生，前往医院做完核磁共振，回来的路上突然开始发困，少顷，他就眼皮打架，昏睡了过去。

　　傅行舟知道这是一个梦。

　　他意识清醒无比，在湛霜敲第二次门时，缓缓打开了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