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误入大理寺》一簇卷耳

44、豆腐西施

　　换回男装，初灵姿刚回到大理寺便被沈潭勾着肩，拉到了一边。

　　罗凌拎着沈潭后衣领：“勾肩搭背，成何体统，放开。”

　　“哎罗凌，我和阿次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，你走开，少碍我的事，你自己拉着阿次说小话的时候怎么不说。”

　　沈潭挣脱，拉着初灵姿一溜烟跑远。

　　找了个僻静的角落，沈潭又探头看了两眼，确定外面没人才支支吾吾：“那个，阿次，有个事，想找你帮忙。”

　　初灵姿眨眨眼：“沈大人，有什么事直说便是，为何神神秘秘？”

　　沈潭紧张地搓了搓手，又往外看了眼，凑近了小声道：“你们家医馆旁边那家豆腐铺的你认不认识？”

　　初灵姿最近医馆去得少，隔壁邻居也只见过几面，还真不熟识。

　　她摇头：“不大认识，不过兴许我爹熟……”

　　沈潭上手便捂住了她的嘴：“别，千万别让初老爹知道。”

　　初灵姿拍下他的手：“什么事神神秘秘的连我爹都不能告诉？”

　　她突然发现沈潭的耳尖有可疑的一抹红，猛地想起卖豆腐家有个年芳二八的女儿，长得好看不说，还有一把好嗓子，她在医馆时听过隔壁飘来的歌声。

　　初灵姿露出个坏笑：“沈大人，你有问题。”

　　沈潭的脸“腾”地一下涨得通红：“小点声，你小点声。”

　　“老实交代。”

　　沈潭扭捏了半晌：“那日，我带我娘去你家医馆，快到的时候开始下雨，正巧那姑娘出来，借了我们一把雨伞……”

　　初灵姿发出长长一串“哦”字：“我记得那姑娘长得特别水灵，在鱼市街一带有豆腐西施的美称。”

　　沈潭怪不好意思地“嘿嘿”笑。

　　初灵姿心领神会：“有什么要我做的，尽管说。”

　　沈潭一下来了精神：“没别的，就帮我打听打听她许没许婆家，可有心上人。”

　　“成，”初灵姿爽快道，“包在我身上。”

　　“两人躲里面干什么呢，鬼鬼祟祟的。”陆闻渊的声音突然闯入，吓得两人一个激灵。

　　初灵姿对沈潭使了个“你放心”的眼神：“来了大人。”

　　陆闻渊不悦地瞥了她一眼：“早上去昭化寺有什么收获？”

　　说到案子，初灵姿来了精神：“大人，您还记得昨日人群边缘有位一直没出声的老妇人吗？”

　　陆闻渊想了半晌，摇头说不记得了，当时他被围着，确实没有注意边上还有什么人。

　　“今儿我做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再去，”初灵姿顿了顿，想着绕过某些话题，“她却主动迎了上来，问我是否是烦恼，她可帮我解忧。”

　　“解忧？”陆闻渊眉头微蹙，“怎么解？”

　　初灵姿：“这不知道，她只说教主会倾听每一位信徒的心声，回应每一位信徒的请求，以他最大的能力帮助他的每一位弟子。”

　　“教主？”陆闻渊猛地站起来，“什么教？”

　　初灵姿：“我怕太激进会引起他们的怀疑，装做需要考虑的样子，为了逼真些，我打算过两日再去找她，届时我再仔细打听一番。”

　　“做得好，去的时候告诉我，我同你一道……”

　　“别，大人，”初灵姿吓得赶紧阻止，被陆闻渊知道就惨了，“我自己去，您去，我怕吓着她，别功亏一篑。”

　　“我去就功亏一篑？”陆闻渊语气不善，他“嘁”了声，“成，我便等着你带回有用的消息。”

　　陆闻渊将严达和魏红依的牵扯从头到尾说了一遍。

　　“去年这个时候两人断了关系？那不与魏红依断了昭化寺香油钱的日子正好合上了？”

　　“不错，还得再找萧声聊聊。”

　　起初，萧声死活不承认魏红依与严达之间的关系，一口咬定是严达对魏红依心存不轨，

　　在众人轮番轰炸之下，萧声逐渐松口。

　　“我娘，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好上的，但是我看得出来，我娘并不开心，我知道她每晚都抱着我爹的遗物偷偷哭。”

　　萧声抬手用袖子抹去眼泪：“你们不知道，我爹和我娘是青梅竹马，感情甚笃，这么些年我甚至没有见过他们俩红过脸，爹去世后，我娘表面看着没事，可我知道，她几度想随着他去了，只因我还小……”

　　“如此说来，魏红依有自杀的可能，你又为何坚称她不是自杀？”

　　“不，”萧声抬头看着眼前的几人，“若是三年前，我确实无法确定她是否自尽，可后来，我见她似乎是走出了阴霾，全心全意照顾我，料理生意，家里的生意越做越好，族里的长辈们也对她赞不绝口，甚至也有人提过，娘亲若是有了意中人，他们绝不会阻拦她另嫁，也不会拿我或者家产来拖累她，威胁她。”

　　陆闻渊问：“魏红依可有另嫁的念头？”

　　萧声咬着牙点了点头：“起初，她确实有了这个念头，直到与严达有了牵扯。”

　　“怎么说？”

　　“她是和严达好了一阵，可那阵子她并不开心，反倒愈发的思念我爹，也不再提起改嫁之事，族中有长辈提到，也都要么被她一笔带过，要么直接回绝。”

　　初灵姿觉得有些反常，忽地问道：“萧公子，你可见过严达本人？”

　　“我为何要见他？”萧声不屑道，“多半就是个想从我娘这里骗些钱的小白脸，否则，我娘为何总是郁郁寡欢。”

　　陆闻渊觉得这其中有哪不太对劲。

　　初灵姿：“他若真是个想从你娘这里骗钱的小白脸，便该想着法的逗魏红依高兴，只有魏红依高兴了他才能得到好处。”

　　陆闻渊恍然大悟，正是这个理。

　　众人同时看向萧声。

　　萧声茫然地看了看众人：“这……我没想到这么多，可我娘确实是那时起提不起情绪，不过……”

　　初灵姿忙追问：“不过什么？”

　　“后来与严达划清界限后，她倒是好了许多，渐渐地好像是回到了原状。”

　　初灵组皱紧了眉：“什么叫好像。”

　　“她又回到了那个开朗的模样，再有人提到改嫁的事她也没有强烈的反应了，也只是笑笑。”

　　送走了萧声，陆闻渊沉声道：“一年前是一个关键的时间点，在魏红依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让她改变的事情。”

　　他和初灵姿对看了一眼，是不是魏红依舍了佛教，改信了另一个什么教，就等着初灵姿接着与董希的接触了。

　　被寄予厚望的初灵姿吹着口哨放了衙，临走前还给了沈潭一个“等我好信”的眼神。

　　两人眉来眼去被陆闻渊看在眼里，莫名恼火。

　　他往两人中间一横：“干什么呢，恶不恶心你们俩。”

　　沈潭吐吐舌头：“老大，我走了，明儿见。”

　　初灵姿一路哼着歌直接去了医馆。

　　进医馆前往隔壁豆腐铺子张望了一眼，一队长龙正排着等着买豆腐。

　　铺子里切豆腐的正是那位豆腐西施，不知道是忙活的还是屋里热，大冷天的额头一层亮晶晶的细汗，脸颊红嘟嘟的，格外好看。

　　她动作麻利，忙得头也不抬，不一会已经切出去一板豆腐。

　　初灵姿看了一会，排队的客人已经还有最后一位。

　　豆腐西施拿起放在一旁的巾帕擦了擦汗，将最后一份豆腐包好交到客人手上，看见了初灵姿。

　　她弯着眼睛冲她一笑：“你就是初家大叔的儿子吧，和初大叔长得真像。”

　　初灵姿摸摸脸憨笑。

　　豆腐西施低头看了眼板子：“你要豆腐吗？整块的已经没有了，不嫌弃的话还有些碎的，不收钱的。”

　　初灵姿本想说不用，一转念也笑答：“不嫌弃的，不过，钱还是要给的，我叫初火次，怎么称呼？”

　　“我叫云禾茉。”

　　“风禾尽起，茉莉花开，好名字。”

　　云禾茉眼睛立马亮晶晶的：“你还会诗，好厉害。”

　　初灵姿谦虚地摆摆手：“哪里，正巧会这句，咱么是邻居，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尽管提，远亲不如近邻嘛。”

　　云禾茉爽朗地“哎”了声。

　　两方你推我让，最后各退一步，初灵姿象征性地付了些钱满意地拎回了一大兜豆腐。

　　初沐安见她回来，忙将她拉进门：“回大理寺没露出什么破绽吧？”

　　初灵姿不甚在意：“没事，罗大人不会说，我也不会说，不就跟从前一样。”

　　初沐安抿了抿唇：“姿姿，要不，咱们跟大人坦白了吧，自首总比被查出来的好，至少能落个从轻发落。”

　　初灵姿打着哈哈：“成，成，您再容我想想，就算坦白也不能贸贸然地走上去对大人说‘大人，跟你说件事，其实我是女的’吧，找个好点的说辞，最好有个可以切入的由头——爹，您看我买了什么？”

　　她冲初沐安举起一兜子豆腐。

　　初沐安：“隔壁买的？”

　　“昂，禾茉姑娘客气，只收了一半都不到的钱，咱们晚上做羊肉豆腐煲如何？我这便去接易明回去。”

　　初沐安无奈：“就知道吃，成，我一会儿上板回去做。”

　　时辰尚早，初灵姿不急不慢地边逛边往书院走。

　　快到书院外时她不经意地扭头看见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。

　　定睛仔细一看，竟是董希，初灵姿忙一个闪身躲到了树后。

　　只见一个看着有十五六的年轻男子从书院里出来，董希看见立刻迎了上去。

　　少年一脸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，不悦道：“你来干什么。”

　　董希讨好地笑着去拉他的手：“娘给你做了好吃的，怕你下了学又不回家，特意来接你。”

　　少年一把甩开董希：“不吃，我说过不许你来书院找我，你再来，我就永远都不回家。”

　　说完，飞快离去，转眼间不见了身影。

　　初灵姿回过头又看董希，她双手合十，口中念念有词，唇角似乎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