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婚算》清汤大小姐

27、婚算

　　第二十七章、
　　孟微澜抿起嘴，对于季固安的态度不置可否，转身朝着另一头踱步而去，在电梯间里蹲着玩了一会儿手机。
　　数不清是电梯开了第几次门，等到孟微澜蹲得腿有些麻，她扶着墙慢悠悠地起身时，电梯里走出来一个修长的身影。
　　对方显然也已经看到了她，脚步停下，很理所当然地开口说：“看来我没找错，他真在这里动手术？”
　　孟微澜轻呼了一口气，“嗯”了一声。
　　傅泓舟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，上面有更具体的信息，他循着病房号，转身踏步就往走廊里面走。
　　孟微澜本以为他会等自己带他去，没想到他早就知道病房号，大长腿一迈，早把她甩在身后。
　　孟微澜咬咬牙，双脚酥麻，一时间压根使不上劲，在原地踌躇了几分钟，才缓缓又提起步子，上前去拦傅泓舟。
　　傅泓舟已经走到病房门口，倚在孟微澜平常的地方那对面，面对着孟微澜朝他走过去的身影，双臂抱胸，一只腿支着，神情好像有点不虞，冷冷清清的。
　　孟微澜轻挪着步子走过去，走到傅泓舟面前，刚想开口低声同他说“里面还有客人”，房间里的声音便从门缝传了出来。
　　“等你康复以后，应该能重新考虑婚事了吧？手术成功率很大，我问过了，你该为你自己考虑一下。”
　　孟微澜还没说出口的话就那样堵在嗓子眼，她快速低头查看了一眼门把手，发现门根本就没有被关上。
　　究竟是忘了关上，还是有人故意没关，她不知道。
　　“我知道，你放心。”孟微澜听见傅云生这样答复，没有什么迟疑，仿佛完全理所当然。
　　紧接着便是起身的声响，椅子顺势被往后拉了一下，“刺啦”一声。
　　与此同时，孟微澜停留在门把上的视线仿佛被灼烧了一般，很快就反应过来，心中只有一个念头，那就是她不要被季固安看到，她也不想让他知道，自己已经听到了。
　　不管这句话，是不是他有意让她知道的。
　　她顾不上回应傅泓舟深沉的注视，快速看了一下周遭哪里可以躲，然后几步跑到消防通道门口，打开了门，一闪身躲了进去。
　　季固安说完话，很快告辞，出门的时候只见到傅泓舟，以及消防通道铁门“嘭通”砸下去的声音，而他并不太在意，只是叫了一声“舟总”，然后便离开了。
　　傅泓舟倚着墙，瞥了一眼消防通道紧闭的大门，一切声响都归于平静，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
　　他扯了扯嘴角，神色不明地敲了敲门。
　　在自己的病房里面见到傅泓舟，傅云生有点意外，但他很快就移开目光，像招待其他人那般请他坐下。
　　傅泓舟来医院，并不是为了高玫被刑拘的事情，因而他坐下一会儿，也找不出什么话来跟傅云生说，手指摸了摸，越发想抽烟，目光不经意瞥到病床上的傅云生，对方投来有些告诫的眼神，傅泓舟努努嘴，收手插在兜里，作罢后站起了身，走到窗台前。
　　“刚刚不小心听了一嘴，”窗景看罢，傅泓舟一只手覆在窗沿，侧头朝着傅云生的方向，终于开口，声音不疾不徐，“你要是不喜欢她了，就别再耽误人家。”
　　“不关你事。”傅云生望着窗前倚着的那道身影，默了一瞬，勾起一抹玩味的笑，“你心疼？”
　　傅泓舟被这话弄得高高皱起眉头，不悦地扫视一眼说话那人，直起身子就往外走，临到门前停了下来，回头望一眼病床，软下语气，“祝你手术成功……哥。”

　　孟微澜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到房间里面，一进门，傅云生失手打碎的陶瓷杯以一滩碎片的形式静静地躺在地板砖上。
　　她看完地上的碎片，再去看傅云生，他的脸色很差，两片嘴唇没有什么血色，紧紧地抿在一处，回避孟微澜的目光。
　　孟微澜连忙去拿扫帚和簸箕，细心扫了两遍，将地上清理干净，然后走到茶水间，找了一个普通的玻璃杯，给傅云生又倒了一杯温水。
　　水端到他手边，傅云生没接，孟微澜便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，普普通通的一个玻璃杯，自然比不上从家里带过来的陶瓷杯。
　　那应该是他平时用惯了的杯子，打碎了，心里面难免烦躁。
　　孟微澜蹙起眉心，伸出手探身抚了抚傅云生的右掌，这几天做了不少检查，他的手上有好几个显眼的针头，孟微澜轻轻地触摸了一下，像是一片羽毛扫过一般专心。
　　傅云生不敢贪恋，兀自收回了手。
　　孟微澜讪讪地将双臂收回身侧，又两掌交叠放置在腿上，看了一会儿傅云生，一直到晚饭时间，陪他吃了晚饭，又静静地待了好一会儿。
　　这几天为了手术准备，傅云生在医生和护士的要求下也得早睡早起，九点多便会准备入睡，这天晚上，孟微澜却在病床旁陪他待到将近十点钟。
　　刘姐和张哥极有眼力见，重大手术前夕，夫妻俩有点什么话要说也是正常的，便悄悄出了门，把空间留给两人。
　　傅云生其实也没什么要跟孟微澜说的，他看一会儿手机，又用平板翻了会儿文件，心不在焉的，最后目光还是落回到不远处坐着的孟微澜身上。
　　她注意到了傅云生的目光，努力勾出一丝笑容，对他说：“云生，手术一定会顺利的，你不要紧张。”
　　同样的话，在傅云生进手术室之前，她又说了一遍，眼底是无比的诚挚与真心。
　　傅云生却颤了颤手指，有那么一瞬间想要牵她的手，再说一句贴心的话，可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摁灭，他有些难耐地闭上了双眼，被推进了手术室。
　　手术室外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的，孟微澜坐在一侧的椅子上，和张姐、刘哥坐在一起，对面坐着傅徽与，过了一会儿，傅泓舟也来了。
　　孟微澜知道没有人通知他，至于他从哪儿得来的消息，孟微澜没有心思去想。
　　寂静之中，昨天听到的那两句对话又浮出水面，她一边担心着手术室里的傅云生，一边又止不住地想，他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。
　　或许是她听错了，又或许他只是敷衍季固安罢了，毕竟是他上门提的亲，又是他带她去民政局领的证，他们的婚事可以说是他自己一手促成的，他怎么就要同她分开了？
　　没有理由的。
　　孟微澜在心里重复了好几遍。
　　她始终试图用这些道理和逻辑说服自己，仿佛在心里面堆砌出了一个堡垒，自己躲在里面，婚姻便不会崩塌，不会伤到她自己。
　　但她不肯回过头去看一眼自己已经情感泛滥的心，不愿去估计，如果失去这个人，她究竟能不能够抵挡这场伤心的每一次阵痛。
　　等到手术灯灭了，里面的人被推出来，孟微澜还没有想明白。
　　但她的身体已经越过理智冲上前去，望着病床上的傅云生，他紧闭着的眉眼，她的心止不住得颤抖、加速跳动，那一瞬间她的脑海轰鸣不止，却只有一个清晰的声音听得明白——没关系，那些事都往后再说，现在……我更关心傅云生。
　　“家属不用担心，手术还算成功。”护士说了一句，然后孟微澜被挤到了后面，护士推着床走，他们紧跟在后面，孟微澜落后几步，望着那一群人越来越远，她就那样停下了脚步，心里面突然又升起另一个念头。
　　她还没亲眼见过傅云生站着的样子呢。

　　如果……他真的要自己离开，能不能等她见过这一幕，再说分手？

　　傅云生手术过后，在医院住了一周，便挪回家里面康复，家里也聘请了专业的康复医生，每日督促他复建。
　　营养师制定了适合傅云生的食谱，健康是健康，但他吃起来总神情恹恹，没什么兴致，孟微澜便陪着他一起吃营养餐。
　　晚上，傅云生依旧想要熬夜，孟微澜也不与他争论，而是到点就钻进被窝里面，房间里灯光大亮，而她闭上眼睛执意入睡，傅云生盯着她的后脑勺僵持良久，也只能把灯关了，自己也钻进被窝去睡觉。
　　两个人的心境与从前分明都不复相同，却真就这么平淡却又扭捏地度过了康复期的前三个月。
　　秋初的一天午后，孟微澜陪着傅云生在餐厅喝下午茶，傅泓舟突然一下冲了进来，动作有些狼狈，眼睛一直盯着傅云生，像是要把坐在窗边吃水果的人给盯出一个窟窿来。
　　孟微澜不明所以，率先起身，想着让傅泓舟先坐下来喝点水，而傅泓舟在触及到孟微澜的目光时，却突然偃旗息鼓，缓了语气，尽量温柔地对她说：“我有点事要跟他谈，你先回房间吧。”
　　餐厅不在疏桐苑里，她回避也回不到房间里去，傅泓舟这话好生奇怪，孟微澜腹诽的同时，还是用目光询问了一下傅云生，得到肯定回答后，便出了餐厅，找了另一处纳凉的地方。
　　而餐厅之内，冷气随着氛围的凝固只增不减。
　　“傅云生，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，你有什么就冲我来！”傅泓舟拉了椅子坐下，难得没了平时的沉稳，顿了顿，好像还在熟悉称呼，过了几息才继续说下去，“不要找孟微澜的麻烦，她是，她是我的亲姐姐。”
　　傅云生神色淡然地回望他，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。
　　见状，傅泓舟完全可以确定，他确实是一早就知道这件事，或者说，从自己找到周星宇的那一刻开始，他就没想过要继续隐瞒了。
　　他一直在等自己来找他。
　　这个认知更让傅泓舟脊背一凉。
　　事已至此，他已在局中，为鱼为肉，任人刀俎。
　　“我当然可以不找她的麻烦，只不过，你这位‘亲姐姐’的分量有多少，”傅云生短暂顿了一下，幽幽补充道，“你总得让我知道不成？”
　　傅泓舟攥紧拳头，放在膝盖上，沉默了一会儿，提醒道：“她是你的妻子，你对她就一点感情都没有么？”
　　傅云生冷笑一声，眼中的情绪一闪而过，很快就被他隐藏起来，没有接傅泓舟的话，而是继续说，“孟家那两家公司，是我的人在帮她经营，随便一件经济犯罪案，恐怕都够她进去坐几年牢的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