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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、暴力 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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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五晚上没有晚课。
离放学几分钟,同学陆续收拾书包,三三两两地提前离开。
成云订正完试卷,也收起东西。
铃铛一响,卡点出门。
余湖在这个时候回到教室,跟离开的同学撞了满怀。
就像电影里猛然按下静音键的特写。
沉默是此时的高一九班。
余湖撩起袖子看手表:“五点三十七,还有七分钟下课,给你们余一下,再待个十五分钟。”
登时愁云惨淡。
“我也没走啊,凭什么也要在这儿待着!还不如先走算了。”常司愤愤不平。
成云默默收起书包,往桌上摊本书。
“吵什么吵?走廊那儿就听到你们的动静,都吵庞老师那儿去了。”
余湖一推眼镜,指着面前呆若木鸡的同学:“回位子去,急什么啊,总能赶上妈妈的晚饭。”
他把名册往讲台一扔:“点个名啊,不在的同学学委提醒下,周末加两张试卷,周日晚课自己交给我。”
愤慨瞬间平息,常司庆幸道:“晚走一会儿也没什么。”
成云不禁赞叹。
不愧是老胡,手腕老练,外部矛盾顿时成了内部矛盾!
一个姓余的老师却被人叫老胡,肯定和狐狸的关系比鱼近。
“真歹毒啊,老胡。”常司啧啧感慨,事不关己地把漫画往后翻了一页。
这人往常都把下课铃当发令枪,也就今天,收了手机,磨磨蹭蹭不想回去。
成云靠着墙,一手撑着头,一条长腿往旁边抻开。
庞海看到肯定得批评人没个正形。
成云名字C打头,很快就能轮到他。
常司在他前面一个,点名时被批评了一通。
“成云。”
“到!”
余湖一抬眼:“庞老师说你学习态度端正,继续保持,这次期中能进前十不?”
成云撇嘴,手机质在您那儿,哪敢不拼命?
他散漫道:“一定,下次一定。”
教室里响起一片嘻嘻哈哈的笑声。
余湖也不生气,笑骂:“少给我皮,没考到前十唯你是问!”
六十多个名字,边点边训,点到一半,下课铃响起。
放学广播里提醒学生安全回家的台词字正腔圆,洪亮有力。
余湖只能等铃声到悠扬的钢琴乐,才提高声音继续点名。
他们班在楼梯旁边,半个楼层的同学都得经过这儿。
从窗边走过时里外两拨人对视,外面的人很好奇,里面的人想出去。
余湖哼了一声:“羡慕吗?再待八分钟,我不卡你们时间。”
“肖远鹤。”
“到。”
男生的声音从后头传来,成云僵了僵,尴尬地收回支棱的腿,他又忘记后面是肖远鹤。
“期中考试继续保持。”
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,从入学到现在,肖远鹤每场考试都能甩后面第二几十分。
同学私下说神和凡人不是一个物种,这话里夸了人,却也更拉远了距离。
余湖说话算数,十五分钟一到就卷起名册离开,他前脚出教室,后脚就有同学跟上。
成云慢悠悠背上包,常司还在看漫画:“走了,祝你活过周末。”
常司郁闷地转过头。
临走前,成云拉开窗帘,霞光四溢,弥漫天空,橙红色的光铺了他一身。
朝霞不出门,晚霞行千里。
后面的肖远鹤抬头,视线慢慢扫过他。
成云若有所觉,低头时却只见人看着窗外。
他皱眉,总觉得不是错觉?刚才肖远鹤确实在看他。
成云单手背着书包,试探道:“班长,一起走吗?”
肖远鹤收回视线:“走吧。”
“要走就走,别在这儿磨磨唧唧。”常司翻了个白眼,声音很暴躁。
宁中是市里最好的普高,有最好的师资力量,但在老城区,校区翻新过几次,却依旧带着时间的斑驳。
听说新校区今年才批下来,不知道哪年学弟学妹有这个福气,总之不是他们这届。
停车场铁栏杆浮着暗红锈迹,墙外茂盛的枇杷树从棚顶边垂下几根枝丫,老式钨丝灯黄色的灯光又暗又小,还不如晚霞亮堂。
成云撑着把手,露出的一截手腕白皙纤细,他的左腕戴着枚黑色运动手环,黑白对比强烈。
成云:“班长,你不去开自行车吗?”
肖远鹤摇头:“司机来接我。”
成云愣住:“那你跟着我干干嘛?这儿离校门口有段路呢。”
肖远鹤:“你喊我一起走。”
成云沉默,他拍了拍后座:“上来,我带去你出去,门口那儿不好停车,免得人等急了。”
和最受男生欢迎的酷帅的山地自行车不同,成云的车是被淘下来的老货。
轮子很高,车身蓝灰色漆面绽开小簇锈痕,缠在后座的橡皮绳被成云解开。
看得出这车偶尔还兼任货运车。
如果不是成云正坐在车座上,没人想得到这辆破破烂烂的自习车的主人是他。
成云喜欢这辆车。
这是他从车库里翻出来的老古董,初中没机会骑,高中搬到公寓天天骑。
肖远鹤个子很高,腿一迈直接侧坐上去,车轮转动时,两脚得刻意抬起才不会擦地。
晚风鼓起白色的校服,黑色的发丝在风里扬起。
云霞把世界描上金红色边。
抓着座位的手过于用力绷出淡青手筋。
就算再注意,成云的腰部也会时不时碰到肖远鹤的手肘。
肖远鹤侧头,只能看到成云流畅的下颌线,和被云霞染红的耳垂。
接肖远鹤的车停在马路对面,靠近时自行车慢慢停下,唯一的乘客双脚一放,走了下来。
成云一手撑着把手,一手伸出来,他唇角轻轻翘起:“班长,击个掌呗!老胡让我上前十,你给我沾沾学神仙气。”
肖远鹤手才伸出来,另一只手立刻轻巧地拍了上去。
他失神片刻,成云已经挥挥手,骑着车跑走了:“拜拜。”
这种失神一直持续到司机下车,司机拉开车门,却迟迟不见人进去。
肖远鹤右手虚握一下,掌心还残留了一点莫名的触动。
他放下手:“没什么,回家吧。”
但在车里他还是时不时看会儿自己的右手,仿佛这只手上有什么东西。
看了一会儿,他从书包里拿出成云送的薄荷糖。
很突然又不合时宜,他想起来讲题时成云靠近的呼吸,是有一点点凉味儿的薄荷。
突出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下,肖远鹤剥了颗糖,放进嘴里。
——
到家时,成云心情愉悦地怒搓一番小雨狗头。
小雨是他捡的狗,被养得很好,一身灰黑色狗皮油光水滑,此时正埋头大嚼成云喂的狗粮。
“儿子,爸爸我今天跟学神搭话,人间文曲星在上,让我一举前十,拿回手机。”成云边添水边絮叨。
云女士吐出荔枝核,凉凉道:“乱辈了,小雨是你弟弟。这次是你主动和老胡保证的前十,军令状下了,做不到就乖乖等期末拿手机咯。”
成云眼皮一掀:“云女士,请尊重我和小雨的父子情,您的狗儿子就我这么一个。”
这位气质优雅的成功女性是饲养成云十年的中坚力量,她不是成云的妈妈,而是他的小姨。
云易不喜欢成云叫她小姨,觉得显老,只准他喊云女士。
成云:“而且等期末再拿回手机,我段位都跌地板心了。”
“活该,”云易又剥了个荔枝,“谁让你上课打游戏,还被抓了个正着。傻了吧唧,都不知道开个小号。”
成云郁猝,不愿继续谈论:“您这次回来准备度几天假?”
云易:“三天,周一早上走,老板催命似的催。”
成云轻松道:“这说明您在实验室的地位不可或缺。”
这个话题云易不想谈论:“你周末出去时买瓶酱油吧。”
成云疑惑:“厨房酱油没了吗?”
他平时去厨房就做个夜宵,调味料消耗很少。
“不是做饭的,”云易扔掉手中荔枝壳,“我要吃荔枝,厨房的酱油放了有段时间,还是买新的吧。”
成云震惊地抬起头:“你又是从哪儿学的奇怪吃法?老老实实享受原汁原味不行吗?芒果蘸辣椒粉不够你长教训吗?”
云易食指轻晃:“这可是广东的传统吃法,蘸了酱油会更甜,跟辣椒粉不一样。”
行吧,她饮食向来有自己的见解。
成云撸完小雨,站起来:“明天出去遛小雨,回来给你带。”
——
唯一的意外是天气。
周六早晨,卧室笼罩在一片安谧的昏暗里,房外风雨如晦,房内温馨安逸。
成云一觉睡到大中午。
劳动人民的生活经验博大精深,不能生搬硬套。
拉开窗帘的一瞬,成云想。
他叼着牙刷出去给小雨换水。
乱糟糟的黑发搭在耳朵上,凌乱却漂亮,又到阳台收回淋湿的衣服,扔进洗衣机里面重洗。
从落地窗里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可以得知,云易还在睡。
昨晚的饭菜没剩什么,成云在冷冻里翻出袋荠菜猪肉的水饺,一半给自己煮了,一半给云易蒸上去,微波一下就能吃。
下午没见放晴,成云陪小雨玩了会儿。
幼时比半条胳膊还小的小狗现在站起来能到成云腰部。
捡到小雨的地方是农村,成云猜小雨不是纯种土狗,八成是只狼狗。
两三点时雨停了,凉风一阵阵送进屋内,成云眯着眼享受,进屋把衣服拿出去晾。
晾衣服时,小雨绕着成云转,成云轻轻踢了一脚没踢开,男孩笑骂:“别转了,让我晾完衣服,晚上带你出去撒欢。”
小雨欢乐地汪嗷一声。
公寓离学校近,成云索性带着小雨去学校边转了圈。
路上经过一条巷子时,几声拳肉闷击声钻入成云耳中,熟悉的声音唤起他的回忆,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。
把小雨赶到身后,成云偷偷往巷子里瞥了眼。
一眼就看到群头发五颜六色的混混围着肖远鹤。
肖远鹤身上已经挂彩,名牌书包扔到一边。
明显是头子的黄毛啐了口血沫:“不是宁中第一A吗?就这水平?笑死谁了?”
肖远鹤抬眼,眼神冷漠。
轻蔑的态度刺激了黄毛,他愤怒地甩了甩手中的棒球棍:“一个大龄没分化的废物,还敢自称宁中第一A?今天老子就给你点教训,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Alpha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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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话说
第2章 暴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