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尘与灰》山楂水

25、第 25 章

　　在叶知言投的几十份简历石沉大海后，她从人才市场出来时，接到了一个公司的电话，让她准备好简历，明天到公司复试。

　　这家公司拥有十几家超市连锁店，因为投了太多简历，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没有投过这家公司了。

　　面试的岗位是会计，月薪比之前的事务所低一些，但上班时间很轻松，早九晚五，国家法定节假日全都有，基本上没有加班。

　　因为她之前做过超市的项目，复试的问题基本能答出来，HR又问了一些她在学校里的事，两个人一聊，才发现是小学校友。

　　进入公司有两个月的试用期，试用期工资是正式工工资的百分之九十。

　　HR站起来，跟她握手：“小叶，欢迎你加入我们公司，我叫谭笙，以后可以叫我谭姐。”

　　叶知言跟谭笙说了谢谢，办理入职手续后，谭笙带她到了财务部门。

　　这里的环境比会计事务所要好，财务部门有自己的三间办公室，她在的那一间办公室只有她和出纳两个人在里面办公，其他的财务部门人员在另外的办公室。

　　谭笙说道：“出纳出差了，要过几天才回来，有什么不了解的，可以到我办公室问我。”

　　“谢谢谭姐。”

　　谭笙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，把叶知言的入职报告又看了一遍，视线最后定格在她的家庭住址那一栏。

　　她起身把办公室的门关上，拨了个电话，那边很快接了起来。

　　“张总，恐怕你要失望了，她的地址是公共户。我可以帮你把她招入我们公司，但住址这点我只能抱歉了。”

　　张沉奇怪，“公共户是什么意思？她的身份证地址是哪里？”

　　谭笙翻到叶知言的身份证复印件，看了下，说道：“她身份证上的地址就是公共户的住址。”

　　这教张沉难以置信，先是把家里的房子卖掉，姜屹不围着她转了，再是户口迁入公共户。看她那窘迫的样子，一看就过得不如之前好。

　　他把李云青叫了进来，问道：“上次让你去问的事，你有查过那户业主从谁手里买的房？原户主是因为什么原因卖的房？”

　　李云青应道：“张总，您稍等，我这就开车去问。”

　　两个小时后，李云青打了电话过来。

　　“张总，房主说当时是从一位小姑娘手上买的，办理过户的时候也是那位小姑娘办理的。他的钱也是打到小姑娘的账户上。因为当时小姑娘急用钱，还降了点价，但要求买房人全款，其他的房主也不知道。问了隔壁邻居，邻居们就说当时小姑娘一家人去旅游，过了几个月，只有小姑娘回来，接着就是把房子卖了。邻居们再也没看过他们一家人。”

　　去旅游—卖房—把户口迁到公共户，

　　张沉怎么也理不清还有钱去旅游的一家人，怎么回来就卖房？

　　他烦躁地抓了抓头，这里面有半毛钱的关系？

　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，他又打了电话给李云青：“你说卖房是她一个人卖的？钱也是打到她账户？”

　　“对。”李云青说道。

　　张沉问道：“她爸妈没有出现过？”

　　李云青不明白，叶知言怎么说也是成年人了，卖个房子父母不陪同很正常，需要父母陪同那才有点儿说不过去：“对。”

　　虽然张沉跟赵椿很少接触，但他知道赵椿是个挺势利重男轻女的人，以赵椿那种人，怎么可能会让买主把钱打到叶知言卡上，除非赵椿死。

　　他不是恶毒，而是赵椿就是这种人，他在小学时见过赵椿骂叶知言的样子，什么词难听就骂什么，不知道的还以为叶知言是捡来的孩子。

　　既然把户口迁入公共户口，那叶知言肯定是把房子卖了后没有再买新房，当时急用钱，还降价卖，赵椿跟叶卫安都不在，难道赵椿出事了需要一大笔钱？

　　为了验证他的想法，他让李云青跑去赵椿之前在的公司找赵椿。

　　分析到这里，张沉笃定了叶知言不再跟姜屹联系的事。

　　他认识姜屹二十多年，以姜屹那个人的性格，不可能对叶知言不管不顾，让她艰难到卖房子这种地步。

　　姜屹绝不可能做什么夫妻本是同林鸟，大难临头各自飞这种事情，只能是他们已经不再联系了。

　　李云青很快又回复：公司里的员工表示不清楚，已经有快三年没看到赵椿了，她的丈夫叶卫安也已经快三年没有出现在公司里。张总，要不我帮您去探探叶小姐的住址，有消息了告诉你。

　　叶知言这几天下班总觉得有人跟踪她，她第一反应就是张沉，但她偷偷往后看又没有发现他的影子，她只得怀疑自己最近这段时间被张沉折磨出了疑心病来，只是为了谨慎，她会绕好几条街才转进姜屹家的小区。

　　这份工作基本能准时下班，平时她跟姜屹吃完晚饭后，会教他四十分钟的数学、四十分钟的语文，还额外增加了四十分钟的音乐课。

　　他能写字，能做最简单的数学启蒙题，数数也能数到五十了，但加减法怎么都学不会，这大概就是他的上限了。

　　可她仍然不死心，既然他不会动脑，既然他只能做机械性的事情，她就让他使劲背，她不需要他理解其中的含义，只要背到她一问出口，他就能立即回答出来，这也算是成功。

　　她也会弹钢琴，但只是略懂皮毛，比不上他。

　　她的钢琴是他在初中的时候教她的，平时去他家让他辅导她写作业，她无聊就会让他教她弹一弹钢琴，慢慢的就学会弹一些低难度的曲子。

　　他家有钢琴房，里面只摆了一台钢琴，她在网上买了个黑板立在钢琴旁，打算先从五线谱开始教他。

　　在黑板上画出五条线，她也让他跟着在纸上画下来，加强他的记忆力。

　　看他在纸上画完了线后，她让他数一数一共有多少条线。

　　他手指一边指着线头，一边数出声：“一、二、三、四、五…五条线…”

　　“答得非常好。”她笑道，她在黑板上写下低音谱号，让他跟着她写，因为之前他每天都在练字，打下了写字的基础，所以他画低音谱号时并不费力。

　　他每次学的东西不能太多，多了他会烦躁，更重要的是记不住。

　　四十分钟的音乐课，她只让他画了五线谱和低音谱号。

　　语文她是从小学一年级开始教他，他能理解的就继续学，不能理解的就让他背，虽然教得吃力一些，但看他每天一点一点地积累知识，她也很满意了。

　　临近跨年，徐思默约她和姜屹一起去城外的游乐园跨年，那天刚好是星期六，这也是能提高姜屹社交能力的活动，她没有拒绝，大家约好周六早上十点在游乐园外见面。

　　姜屹已经能自己穿衣服了，知道秋衣打底，毛衣穿在中间，厚的外套穿在外面。

　　城里温度大概五六度，郊外的温度低一些，只有一两度。

　　她换好衣服从房间出来，姜屹已经捡了保温壶、暖宝宝、手套、面包、饮料，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袋装小点心放在包里，还把包背到了自己身上。

　　她踮起脚尖，捧住他的脸，在他下巴亲了亲，说道：“我很喜欢你的贴心。”

　　姜屹听到她说她很喜欢他，激动得抱起她转了三圈，把叶知言转晕了，正当她头晕乎乎时，唇上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。

　　“妹妹，我也喜欢你。”他蹙了蹙眉，犹豫了一会，又僵硬地开口，“言，言，我也很喜欢你。”

　　他的练声还是有进步的，至少在叫她言言时，声音已经没有那么稚气，她还愣了一会。

　　看他憋得难受的样子，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：“嗯，有进步了，如果以后你能一直叫我言言，我会更开心。”

　　上了车，叶知言打开导航仪，搜索游乐园的位置，车便朝城外驶去。

　　姜屹是第一次在冬天的时候跟叶知言去玩，他坐在副驾驶座上，像个调皮的小朋友，一会往后面看，一会往叶知言那边看，一会又定定看着前方，还时不时把他看到的景色说给叶知言听。

　　“那个灯笼好大。”

　　“那颗树挂满了雪花。”

　　“那里有阿姨跳舞。”

　　“那个穿红色衣服的老人怎么那么大？”

　　其实都是些平常的东西，但是他已经忘记了，所以看什么都像是第一次看见似的。

　　叶知言看他高兴，自己嘴角也忍不住上扬。

　　来到游乐园，停好车，徐思默跟陈礼也刚好到了。

　　一看见她，徐思默就上来抱她，挽住她的手臂。

　　姜屹看见了脸耷拉下来，目光幽怨地看着徐思默挽着叶知言手臂的手，他不喜欢别人亲近叶知言。

　　叶知言为了安抚他，只好用另外一只手牵他，他的神色这才缓和下来，他反过来握住她的手，与她十指紧扣，眼睛却还有意无意的盯着徐思默的那只手。

　　徐思默说道：“知言，每次给你打电话，你都在加班加班，想见你一面太难了。我都在想，如果你元旦还在加班，那我就去你们事务所把你拉出来。再勤快的牛也得休息啊。”

　　叶知言看她炸毛的样子，读大学时，她们两个不会超过半个月不见面，知道徐思默肯定是真想自己了，说道：“现在我已经不是牛了，也算个正常人了。”

　　徐思默惊讶，问道：“什么时候换工作的？”

　　“几天前。”她说，“本来想约你元旦出来当面说的，没想到你先打了电话过来。”

　　徐思默不免又担心起她：“这份工作轻松吗？别像在会计事务所似的，每天睡觉不到六个小时，我真担心你把身体熬坏了。”

　　“还好。”叶知言说，“有时候太闲了，反而觉得时间过得很慢。”

　　徐思默哭笑不得：“我看你是被压榨多了，得了皮痒症，要别人打一打。”

　　姜屹一直在一旁默默听着，虽然很多话他不是很能理解，但是他听出叶知言工作很累，他看了一眼叶知言。

　　她的脸很瘦很小，比他手掌还要小，所以显得她的眼睛很大。她的手也没有什么肉，瘦瘦小小的。想起她平时在家穿短袖短裤时露在外面的四肢，她的手臂好像也没有什么肉，腿也很瘦，他心里忽然有股说不出的难受。

　　游乐园很大，人不算多也不算少，来之前徐思默做了攻略，第一个打卡地方是冰雪乐园。

　　叶知言跟姜屹开一辆雪地摩托车，徐思默跟陈礼一辆。

　　开车的时候，姜屹紧紧抱着她，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掉下车来。

　　他们走的是冰雪乐园到滑雪场的线路，来回路程三十分钟，中间还会穿过一片白桦树林，风景很美，那时候她想到了一句话：皑皑白雪，天地为霜。

　　徐思默开起车来很疯，完全忘记后面还有个陈礼。

　　叶知言怕后面的姜屹会掉下来，开得比较慢，比较稳。

　　徐思默开得快是快，但每次徐思默发现看不见身后的她时，又会开车回来找她，跟她一起重新走一遍路，一圈玩下来，她被凛冽的寒风冻得快僵硬了。

　　姜屹牵她的手时，发现她手很冷，把她的手往他口袋里放，在口袋里使劲地帮她搓手，直到把她的手搓出了汗才停下来。

　　接下来是坐旋转木马，她怕姜屹恐高，打算坐在双人沙发上，但姜屹却指了一匹超大的马，想跟她一起坐那匹大马。

　　两人一前一后爬上马背，她坐在前，他坐在后抱着她，真的腻歪得不行。

　　徐思默跟陈礼也一起骑了一匹马，就在他们旁边，徐思默还暧昧地朝她嘿嘿笑，用口型对她说：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，姜屹他都很宠你啊。

　　叶知言抓着姜屹的手，也对徐思默用口型道：你后面的陈礼也没有少宠你，我刚刚也看见他帮你暖手了。

　　旋转木马音乐响了起来，木马开始转动，姜屹抱她的手明显紧了紧，她拍了拍他的手，表示不会有事。

　　玩了木马，接下来就是美食街，补充能量。

　　美食街的品种很多，价格划算，长沙臭豆腐、拉面、糖球、生蚝等等，大概是徐思默考虑她没有什么钱，在吃东西时徐思默对于那种稍微贵点的食物都不会触碰，四人吃东西总共花去了两百多块钱，是真的很少很少了，她即感动又心暖。

　　吃饱后，他们去看了一场花车巡游表演，傍晚天暗下来时，他们又去了鲜花隧道。

　　隧道里花团锦簇，花朵倒垂，花瓣发出微弱的粉光，让人少女心爆棚，姜屹还趁她不注意偷偷亲了她的侧脸，她瞪他，告诉他这是公共场合，下次不能这么做，他立即用可怜兮兮、水润润的眼睛，无辜地望着她。

　　她的火气被他这种纯洁无知的眼神瞬间磨灭，踮起脚尖，她附在他耳朵边说：“好啦，我原谅你了。”